轆轤灣,我的家鄉,是黃淮平原上一個普通的村落。這里曾是河灣,三面環水,水草充沛,竹林茂密,附近有一處高崗。歷年洪水之災,轆轤灣村一次也未能幸免。然而因轆轤灣村附近有高崗,先輩們幾遭洪水而得以幸免。
祖母在世時,常說,趕上發洪水的年景,老輩人都拖家帶口到高崗上躲避。直到上世紀70年代,家鄉的河流疏浚,年年水淹、年年補種秋季莊稼的日子才一去不復返。轆轤灣地勢低洼,村人曾改種過水稻,因為這里溫度低,積溫不足,只能種一茬水稻。上個世紀80年代,村人覺得水稻產量低,沒法滿足溫飽問題,后改旱田。那些年,和村里的孩子一起到水田捉泥鰍、到莊稼地里捉蚱蜢的場景依稀還在眼前。身上弄得滿是泥,我和小伙伴們赤著腳來到轆轤灣的河水中洗澡,渴了就捧起河水痛痛快快地喝。清晨,村里的婦女來河邊洗菜;傍晚,村里人到河里提水、洗衣服。轆轤灣的一灣清澈河水,養育著這里世世代代的鄉親。
上世紀90年代,河上游建起了一家造紙廠,廠子里收購稻草、麥秸稈造紙,漸漸地,村里人種上麥子。麥浪翻滾的歲月里,村里人吃上了白面饃饃,家家戶戶開始養豬,豬圈的排水溝連著河流。造紙廠的污水、豬圈的污水都排進了河流。有一天,鄰家的老母豬下河洗澡,鄰居大媽發現了,趕忙“信”人(請人)撈豬,母豬最終被撈上岸,但已經死了。母豬下水沒上來的事情在小村子里傳開了。從此,炎熱的夏天里,沒有人再敢到轆轤灣黑乎乎的河流中洗澡了。
隨著河流的污染,一些人陸續搬離老宅子,在新修建的馬路邊選宅基地建房,寬闊的大馬路,嶄新的新式洋樓拔地而起,與此同時,村里的人也逐漸稀少,做生意的、打工的、上學的,家家戶戶的勞動力都走出田野,走向城市,闖蕩在外地。老宅院開始一家接一家地荒廢,村里的大學生一批又一批走出老河灣。只有逢年過節,一輛輛嶄新的轎車停在各家門口,村子里才會出現短暫的熱鬧。
祖母依然在老宅門口守望著孫兒回家,爺爺依舊挑著馬燈在村口等待。節日過了,我們又離開,村子又安靜了。全村就爺爺這代人守著,后來,祖母去世,馬奶奶也病逝了。東家大爺去世后,西家王奶奶被兒孫接到城里。村子快空了,荒涼的枯草爬滿了村子里家家戶戶的門前屋后,轆轤灣,難道就這樣消失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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