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詩人與一座城市的相遇，兩者的互相激發(fā)與成全，最終成就了一首經(jīng)典的情詩，并使德令哈成為中國當代詩歌史上一個地標似的符號。而德令哈，因此更蘊藉了一種詩意。
從西寧出發(fā)，一路向西。目的地：德令哈。
在路上
一天的路程，一路有令人驚嘆的景致掠過我的眼簾，深切的感受不時在心里涌現(xiàn)。
七八月份是青海旅游的最佳季節(jié)，山清水秀，草綠原肥，想不到油菜花也遍地盛開。油菜花如金黃的緞子，一塊又一塊地鋪展在道路兩邊，勾勒出一幅幅巨大的畫面，一種春暖花開的感覺撲面而來。
雪山凜然，遠遠地藏在青山疊嶂之間，只露出白皚皚的頭顱。或許有的只是山巔的積雪，或者冰川，流線型的銀白色鑲嵌在山頂?shù)臏羡种g，看上去卻依然呈現(xiàn)雪山一角的姿態(tài)。輕柔的云霧悠然地飄揚或者凝固，將雪山撥撩出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。
不時見到山坡上一群群的牛羊，黑色或者白色，靜止或者飄移，散落在一處處綠色草甸上。黑的牛，白的羊，在綠茵中悠然出一種景致，浸染著一路風光。
日月之山
那看上去連綿的山脈，忽地在此凹陷了一個隘口，在隘口的兩端各形成了一個乳峰樣的山包。這就是日月山——內地赴西藏大道的咽喉。
日月山，藏語名為“尼瑪達哇”，蒙古語稱之為“納喇薩喇”，均為太陽和月亮之意。傳說當年文成公主遠嫁西藏，來到日月山——那時山名叫“赤嶺”，舉目四望，但見山麓兩邊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，不禁心潮起伏，愁思萬千，遂拿出皇后賜予的“日月寶鏡”。寶鏡里映現(xiàn)出的，是長安一派繁盛平和的景象，還有那一個個親人凝望她的臉。她留戀故土的心懷越益濃烈，不由潸然淚下，淚水匯集成了倒淌河，由東向西，流入青海湖。然而，當她想到自己身負唐蕃聯(lián)姻通好的重任時，便果斷地摔碎了“日月寶鏡”，斬斷了對故鄉(xiāng)親人的眷戀情絲，毅然前行，走上了西行的道路。那摔成兩截的寶鏡，就是今日的日山和月山。如今山頂上分別建了日亭和月亭。
站在日月山山頭，放眼遠望，山下的倒淌河，仿佛凝聚了公主太多復雜的淚水，是在倒淌那段千年不斷的情感？是在倒淌那千年不散的眷念？近看，公主的廟便在山下，漢白玉的雕像高高矗立，凝望著東邊的大地，像是守望著無盡的蒼涼和沉甸甸的傳說。山上，是藏族同胞用虔誠和信仰堆起的瑪尼堆，石堆上插滿了盤樹虬枝，經(jīng)幡飄揚，表達出一代代人對文成公主的深深崇敬。
面對高遠的藍天，飄逸的白云，雄偉的山峰，忽然感到整個世界就在胸懷之中。日月山，既留下了文成公主的蹤影，讓許許多多過往的行人去追尋，也成為漢藏之間的一個記憶符號，深深地鐫刻在日山月山之上。
海一般的湖
仿佛被一片油菜花包裹的水面呈現(xiàn)在眼前，水面闊大遼遠讓我倏地興奮起來。這不就是青海湖嗎？
青海湖，海一般的湖。對于我這種生長于海島上的人來說，再大的湖也僅僅是湖而已。然而，對于地處高原上的人來說，青海湖闊大浩蕩，就是他們心中的海。
我們在一個稱為“二郎劍”的地方觀賞青海湖。極目遠眺，青海湖湖面無涯，與天連在一起，有一種海天相連之感。湖水明澈，微波漪漣，顯出湖的形態(tài)。湖畔的草地好像漫無邊際，黃燦燦的油菜花與碧藍的湖水相映生輝。巨大的經(jīng)幡構成的圓錐狀構筑物醒目地聳立在通往湖邊的大道中央，像是湖的一座標志，或者湖的一種象征，讓人頓生一縷虔誠。
此時，恰巧望見三三兩兩身著藏族服裝的藏族同胞在我的前面三步一叩地，他們神情專注，仿佛堅硬的水泥路面在他們的身下已變成柔實的地毯。因為他們，青海湖就成就了一塊圣地，呈示出一種自然的純凈。
驀地，我的耳邊傳來了美麗悅耳的歌聲：“在那遙遠的地方，有位好姑娘，人們走過她的帳房，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……”西部歌王王洛賓，正是站在青海湖邊這片遼闊的草原上，面對碧藍的湖水，回想著一位叫做卓瑪?shù)墓媚铮瑢懴铝诉@首無限深情的《在那遙遠的地方》。
今夜在德令哈傍晚時分，終于到了德令哈。
青稞酒總要喝一點的。盡管我不勝酒量，也從未喝過白酒，可是到了德令哈，不喝點青稞酒，似乎不入鄉(xiāng)隨俗。服務員獻上潔白的哈達，耳邊響起嘹亮動聽的蒙古歌曲，端起一碗青稞酒，我一飲而盡。
德令哈的夜，直到九點半才漸漸退去余暉。當夜幕拉攏時，與所有城市一樣，唯有燈光勾勒著城市的骨架。我獨自漫步在街上。德令哈街道寬闊，行人稀少，路燈如流線似地穿越在空曠的夜色中。
想感受一下海子筆下的意緒，是我來德令哈的一個愿望。
兩年前在席桌上偶然聽朋友朗誦海子的詩，被深深地打動，也才知道海子曾以德令哈這座當時略顯荒涼的小城作為背景，寫下了那首著名的《日記》。
漫步街頭，25年前的荒涼早已不再，繁華的氣息如燈光般跳耀。德令哈早已走出了海子的視界，我也已無法感受當年詩人抒寫的情景。然而，一位詩人與一座城市的相遇，兩者的互相激發(fā)與成全，最終成就了一首經(jīng)典的情詩，并使德令哈成為中國當代詩歌史上一個地標似的符號。而德令哈，因此更蘊藉了一種詩意。我在心里默默念著：“姐姐，今夜我在德令哈，夜色籠罩……姐姐，今夜我不關心人類，我只想你。”
散淡的燈光里，我再次被海子的詩深深感染。
今夜，我在德令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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