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空山隱臥好煙霞,水不通舟陸不車,一任中原戎馬亂,桃源深處是吾家”。癸巳深秋,余與幾位美院教授和畫家來到了這里——江西省婺源縣東北部的慶源,在村口“別有天”古亭內讀到了這首刻在石頭上的古詩。入村,夕陽西下,群山漸入青影。迎接我等入村的99客棧詹老板告訴我們,慶源古村建于唐開元間,是詹氏祖先幾經選擇才找到的避亂勝地,屈指推算也有1300多年歷史了。途經一座古宅,他指著斑駁陸離的高墻說,這是著名鐵路專家詹天佑的老家院落,現由村部代管。
翌晨,在雞鳴犬吠相聞中,陽光從村東山尖上瀉下縷縷霞光,炊煙從老宅的粉墻黛瓦翹檐下裊裊升起,漸漸融入黛色的山嵐里,讓人能在潮潤的山風中聞到柴禾焚燒出的特有馨香,于是遙遠的氣息在我的硯臺里研磨起濃郁的古韻。
水墨寫生古村的一天開始了。這里四面環山,海拔千米以上的兩條山脈南北相峙,整個古村坐落于山谷,猶似一條滄桑的古船,船頭船尾形成狹窄的隘口,是進出村莊的咽喉之地,群山將整個村落嚴嚴實實地遮蔽起來。相傳,當年太平軍的一支部隊,前鋒進入慶源村頭隘口,看到山閉澗斷,又見“水不通舟陸不車”的古詩,疑為山谷盡頭,于是折回另尋新徑。這倒使古村未經戰亂,也保留了更多的古韻。村尾隘口有座古橋,聽村民說乃唐時所建,雖得不到考證,但頹廢的條石拱立的橋孔卻是滄桑,橋上僅剩下兩面斷壁,可證當初橋上建有亭閣之類的建筑。遙想當年,斯處是出入村落的隘口,橋上置房,供人駐守,歹人若想入村實難。而今,橋洞下仍淙淙流淌著潺潺澗溪,橋上雖殘垣斷壁,然卻亦別有畫意。
慶源古村與安徽黃山市休寧縣僅隔一座五龍山,故其與皖南具有共同地域文化背景的歷史傳統,其建筑風格與同徽派馬頭墻、四合院、水渠等基本風格大體差不多,民俗亦大致相同。但這里卻遠沒有在皖南宏村、西遞、屏山寫生的人多,商業氣息也沒有皖南寫生基地濃厚,一切似乎都還比較原生態。
一條潺潺小溪從慶源古村穿過,諸多枕河人家的小景非常入畫,時值深秋,那粉墻黛瓦前的老樹落盡葉兒,枝干似乎遒勁著大與小、動與靜、濃與淡的水墨線條,渾然天成著吳冠中筆下的水墨江南,只可惜吳老前輩沒來過,若來定會愛上這里。也難怪,慶源古村藏在婺源深山里,去年才建美術寫生基地,至今也未有一家客棧或農戶掛牌寫生基地。這倒好,給我等坐在一處好視點,氣靜神閑地寫生與思考帶來了便利,靜心入畫幾個小時也無人打攪,盡情地揮灑著畫筆,從最初的晦澀到后來的流暢,在點線面的節奏里,不經意地烙上了古村與心象交融的烙印。
古人云:閉門讀佛書,開門迎佳客,出門尋山水,此乃人生三樂事也。在慶源古村寫生半月,晨出暮歸,靜心致臻,時感靈氣畢現,時有妙筆參入,真乃造化之師所賜也!傍晚,唐的最后一抹余暉滲入宋、元、明、清古村的意蘊,擠進我等入住的老宅窗欞,落在我等寫生的畫作上,對畫酌酒,好不快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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